夏若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让自己喝醉过了。
今晚的场合,更不应该喝醉。
可她实在控制不住。
自从见到江凌,她就控制不住去想过去的事,每每想到自己的愚蠢,就会控制不住喝酒。
后来见到夏振东后,她又一次失控了。
即便表面上装的再镇定,夏若乔也无法否认内心真实的想法。
无时无刻都在想,凭什么夏染一个冒牌千金会代替她,享受她的人生福利?
她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,夏家真正的千金小姐,为什么他们看不到她?
为什么要讨厌她?
甚至为了冒牌货,将她这个亲生女儿赶出家门?
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,为什么她的家人都不愿意相信她,还要帮着假千金来害她?
六年了,夏若乔以为自己已经放下,也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。
直到见到江凌和夏振东,直到脑海里不受控制冒出这些不甘的、愤怒的想法。
“醉了,嘿嘿,我醉了!”
夏若乔对着手机自言自语,时不时会发出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的笑声,像是在说服谁一样,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:“醉了,我喝醉了,终于醉了!”
醉了就不用再面对现实里的一堆糟心事,醉了就可以放下伪装,可以肆无忌惮地怀念她失去的宝贝。
醉了真好。
陆景琛耐心听着她自言自语,直到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,他才温柔出声:“你现在在哪里?还在宴会上吗?”
许是发泄过了,夏若乔的反应总算没那么迟钝,乖乖回道:“不,不在。”
“走了……跑了,我跑了。”
陆景琛听得冷汗都要出来了:“你跑哪里去了?认得地方吗?”
“不,不认,认得。”
夏若乔迷迷糊糊地抬眼,努力想要看清在什么地方,却根本分辨不出来。
她又努力了一会儿还没收获,非常生气地放弃了认地方:“不知道!我不知道!”
“我要回去了,回家了!”
一连说了好几遍回家,然后福至心灵地想起了自己找手机的目的:“我要叫车,不跟你说了。”
“等等……”
陆景琛忙叫住她:“你的意思是,你已经下楼了?”
夏若乔用力地点了下头:“嗯!我在等车,接我的车就要来了!”
说着,她又嘟囔着要挂电话。
陆景琛急忙找话题拖住她:“那你知道你叫的是什么车吗?能认出来吗?”
与此同时,一个酒店服务员敲响了陆景琛的车窗:“陆先生,我问过了,夏小姐还没有出来。”
陆景琛颔首表示知道了,一边拉开车门,下了车:“麻烦你们再去其他出口找找,找到人了让司机联系我。”
吩咐完,他径直往酒店后面走去,一边哄着夏若乔:“你是不是在后门?”
夏若乔看了看四周,嘿嘿一笑:“后门,在后门!”
陆景琛:“那你在那等我一下,我马上过去接你。”
“接我?来接我?哦好,我等你。”
随即又突然想起什么,问道:“你是谁啊?”
陆景琛:“……”
这是醉的不轻啊。
说话间,陆景琛已经来到了后门。
然而门口并没有看到夏若乔,问了工作人员也没见到有穿着礼服的明星从这里出来。
“先生,您要找的人会不会从前门出去了?”酒店工作人员小心问道。
陆景琛没回话,而是走到了路边,仔细观察酒店四周。
不知为何,他的直觉告诉他,夏若乔就在后门。
“夏小姐。”陆景琛试着在电话里喊了她一声,“你看得清楚周围有什么吗?”
虽然没问出给自己打电话的是谁,夏若乔却已经习惯了对这个声音有问必答:“灯,好大的灯。”
好大的灯?
那肯定不是路边的灯。
“还有呢?”
陆景琛立即掉头,往酒店走去。
“沙发,舒服,沙发很舒服。”
还在酒店里。
确定这点时,陆景琛也进了酒店,一眼就看到扶着沙发刚坐下的夏若乔。
“找到你了。”
陆景琛笑了笑,拿着手机走了过去。
夏若乔觉得莫名其妙的,赌气说:“找不到的,你们都找不到!”
他问了那么久都没找到,这下突然就知道了,那她不是太没面子了。
“嗯,”陆景琛挂了电话,然后在夏若乔面前蹲了下来,“他们找不到。”
夏若乔醉眼朦胧地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:“你是谁?”
陆景琛将她手机接了过去,挂断电话:“来接你的人。”
“接我?”
夏若乔歪着头想了想,终于想起了他的声音:“对,你是来接我的,我知道你,你是……”
她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。
“陆景琛。”
“对,陆景琛,陆总,小昀的爸爸,土豪霸总!”
夏若乔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外号,而后一只手拍在他肩上,还哥俩好似的拍了几下:“陆总,谢谢你来接我!”
陆景琛:“……”
“能站起来吗?”
“不能。”夏若乔靠在沙发背上,委屈地看着他,“我醉了,走不动了。”
“嗯,我看出来了。”
“那还问?”
夏若乔虚虚地抬手指着他:“坏人。”
“……”
陆景琛怎么也想不到,时刻跟他保持距离的夏若乔,醉酒后会变成这样黏人不讲理。
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打电话让司机开车来后门,而后弯腰,将夏若乔拦腰抱了起来。
双脚离地腾空而起,夏若乔愣了片刻,回过神来后便开始挣扎:“你干什么!放开我,放我下去,我自己走!”
醉了的夏若乔力气很大,扭动身子挣扎时,陆景琛都险些控制不住,无奈只好将她的头按在怀里,牢牢扣住她的上身:“小心!”
夏若乔又挣扎了几下,无法动弹,便索性放弃:“坏人!”
“是是是,我是坏人。”陆景琛抱着她没动,等她彻底安抚下来,才耐着性子问道,“那么,坏人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了吗?”
熟悉舒服的清香安抚着她,夏若乔贪婪地将头靠在他怀里,慢慢冷静下来,茫然问道:“去哪?”
陆景琛:“回家。”
“回家?回家。”
夏若乔嘟囔着,随即抬起手随便指了个方向,命令道:“走,回家!我们回家!”
“好好,我们回家。”
陆景琛听从指挥,抱着她往门口走去:“怎么喝这么多?是遇到喜欢的明星了吗?”
“嗯!”
夏若乔搂着他脖子,重重一点头:“最喜欢了!”
她喜欢许安诺的表演,也是因为她喜欢上表演,并决定当演员,今天不仅见到了偶像,还跟偶像说了话,偶像还拿了水和蛋糕给她,她当然开心!
但很快,夏若乔又兴致缺缺地垂下了头:“也遇到了讨厌的人!”
陆景琛挑眉,隐约猜到了是谁:“所以你是因为讨厌的人才喝醉的?”
“嗯。”醉了的夏若乔异常乖巧老实,没有丝毫隐瞒的打算,“也不是。”
陆景琛不解:“为什么?”
夏若乔将头靠在他肩上,找了个舒服的位置,嘟囔着:“讨厌的人好讨厌,不值得。”
陆景琛:“……那是因为什么?”
“讨厌自己,不争气。”
陆景琛沉默了下来,陆河已经查到了夏若乔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,乡下的,夏家的,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,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句话。
从酒店出来,陆家的司机正好开车过来。
停好车,司机下车帮忙拉开了后车座车门,陆景琛抱着夏若乔上车,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,然后把隔板拉了下来。
“讨厌自己不争气。”
夏若乔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,抓着陆景琛衣服的手却始终没松开:“如果我当初不讨好他们,再硬气一点,就不会被他们欺负了,是我自己不争气,太软弱了。”
“你很坚强。”陆景琛安慰道,“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,是他们欺人太甚,是他们不懂珍惜。”
“对!”夏若乔猛地抬起头,“是他们欺人太甚,所以以后我不会再被他们欺负了!他们要是再敢说我坏话,我就骂回去!”
“嗯。最好是加倍。”
“嘿嘿,加倍!加好多好多倍!”
夏若乔小手握拳,雄赳赳地在空中挥舞了几拳,大有马上就要干架的架势,但不知想到了什么,突然就泄了气:“可是好难做到啊。江凌和夏家那么厉害,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,而且他们还会用权力威胁我,我会丢掉工作,没饭吃的!”
“我帮你。”陆景琛抬手,将贴在她脸上的一缕乌发拿开,嗓音轻柔,“他们打不过我,也不敢打我。”
“真的啊?”夏若乔瞪大了眼睛,再次确认,“你真的会帮我打架吗?”
“真的。”
“哇,霸总你真好!”夏若乔突然捧住他的脸,揉搓了几下,“哈哈哈我也有靠山了,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,哼!”
“……”
陆景琛从懂事有记忆开始,就从来没有被人揉过脸,没想到三十几岁了,居然还会被人当成小孩揉脸……
还是个醉鬼……
陆景琛抓住她的手腕,拿开她的爪子,拯救了自己的脸:“跟我说说,他们今天怎么欺负你了,我帮你报仇。”
夏若乔脸上的笑渐渐消失,郁闷地垂下头,身子靠在椅背上:“他们不让我在娱乐圈, 还污蔑我。”
一想到今晚收到的两个威胁,夏若乔火气顿时上来了:“哼,一个嘴上说着是为我好,却不顾我意愿就让我退圈,一个嫌我是污点,怕给夏家招黑,威胁我不准进娱乐圈,我还没嫌弃他们是污点了!”
“嘴上说不希望看我堕落,暗示我为了资源不择手段找靠山,哼,我要是真想找靠山用得着等今天?太瞧不起人了!”
陆景琛静静听着,等她发泄完,怒气消散了些,才耐心问道:“为什么不愿意找靠山呢?有人在背后支持自己,这样会轻松很多吧。”
夏若乔抿了抿唇,抬眸看了他片刻,轻声说:“我还不起。”
陆景琛一怔:“还不起?”
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,得到多少,理所应当就该付出相对应的代价。”
夏若乔低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陆景琛的外套:“靠山确实可以帮我拿到想要的资源,也不会再有人欺负我,可我还不起啊,我一穷二白,也给不起他们想要的东西,最后只会让大家都痛苦。”
陆景琛目光复杂地看了看她,不自觉地跟着她放轻了声音:“那如果我不需要你还呢?”
“怎么可能!”
夏若乔想也不想否认了:“拿了好处却不用付出,哪有那么好的事!”
至少她就从来没有遇到过。
养母养大她,给她饭吃,让她有学上,所以她要帮家里做家务,带弟弟,长大后自己打工赚学费。
回到夏家后,夏家给了她优渥的生活,让她可以去好的私人学校读书,吃好用好,还有机会学习才艺,所以最后他们发现她不符合他们的标准时,毫不犹豫把她赶出家门,收走了所有曾经给她的东西。
娱乐圈更是残酷的名利圈,艺人想要长久以往地在这个圈子里生存,需要的不仅仅是粉丝的喜欢,还要能给投资人创造收益,如此才能吸引更多的投资方投资,获得更好的资源。
可一旦依赖了谁,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,创造出双倍,甚至更多的利益。
无论是金钱上,还是私下别的东西,当她决定放弃尊严的那一刻,她就不再单纯属于自己,而是一个明码标价的符号。
她是因为喜欢表演才选择进入这个圈子,所以,剔除名利之外,夏若乔希望自己的目的更单纯一些。
她产出作品,满足了表演的欲望,得到了应得的报酬,帮投资人赚到钱,然后继续给她投资,她从而获得更多,更好的资源,拥有更多的选择权。
“一旦我做的不如金主的意,就会失去得到的一切,从零开始。并且在这一天来临之前,我会因为担心失去,而每天不安,我的精神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压力,也会害怕失败后再也没有勇气重头开始。”
夏若乔淡淡说。
她不想把自己逼近死胡同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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